第九章(第4/5页)

紧挨着谭波尔小姐的床,而且让它的白色帐子半掩着,有一张小床。我看到被子下面一个身影的轮廓,可是脸被帐子遮住了;我在花园里跟她说话的那个护士,坐在安乐椅上睡着了;一支没有剪去烛花的蜡烛昏暗地在桌子上点燃着。没看见谭波尔小姐;我事后才知道,她被叫到伤寒病房里一个昏迷的病人那儿去了。我往前走;接着就在小床旁边停下;我的手放在帐子上,但是我宁可在把它拉开以前先说话。我畏缩了,生怕会看到一具尸体。

“海伦!”我轻轻地低声说;“你醒着吗?”

她动了一下,拉开帐子。我看见她的脸,既苍白又消瘦,但十分平静;她看上去变化很小,我的恐惧立即消失了。

“这可能是你吗,简?”她用她那温和的嗓音问。

“啊!”我想,“她不会死;他们搞错了。要是她会死的话,她不可能说话和神情都那么镇静。”

我爬上她的小床,吻了她;她的额头冰凉,脸颊又冷又瘦,手和手腕也是这样;可是她像以前一样地微笑着。

“你干吗上这儿来,简?已经十一点多了;我几分钟以前听到敲钟的。”

“我来看你的,海伦。我听说你病得很重,不跟你说话我就睡不着。”

“那末,你是来跟我告别的啰;也许你来得正是时候。”

“你要上哪儿去吗,海伦?你要回家去吗?”

“是的,回到我永久的家——我最后的家去。”

“不,不,海伦!”我停下来,悲痛极了。我竭力咽下泪水,海伦一阵咳嗽;然而,这并没有把护士吵醒。咳嗽过去,她精疲力竭地躺了几分钟;接着又低声说:“简,你的小脚光着;躺下来,盖上我的被子。”

我照着做了;她用胳臂搂着我,我紧紧偎依着她。沉默了许久,她又开始说话;还是低语:“我很高兴,简;当你听到我死了的时候,你千万不要悲伤;没什么可悲伤的。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天要死,把我夺走的这个病并不痛苦,它来势不猛,发展也慢;我的心灵得到安息。我没留下谁为我的死感到万分悲痛。我只有一个父亲;他最近结了婚,不会想念我。这样年纪轻轻地死去,我将会避免不少大的痛苦。我没有什么品质或者才能来让我活在世上能好好做一番事业;很可能我会不断地做错事。”

“可是,你上哪儿去呢,海伦?你看得见吗?你知道吗?”

“我相信;我有信仰;我是到上帝那儿去。”

“上帝在哪儿?上帝是干什么的?”

“是我和你的创造者,他决不会毁掉他所创造的人。我绝对依赖他的力量,完全信任他的仁慈;我在计算,最后一刻还要过多久才能来临,那时刻将把我送回到他那里,让他显现在我面前。”

“那么,海伦,你是确信有这么一个叫做天堂的地方,确信我们死了以后我们的灵魂都会上那儿去啰?”

“我确信是有一个未来的国家;我相信上帝是善良的;我可以毫无恐惧地把我不朽的部分交托给他。上帝是我的父亲,是我的朋友;我爱他;我相信他也爱我。”

“我死了以后,我还会看见你吗,海伦?”

“毫无疑问,亲爱的简,你也会来到那同一个幸福的地方,由同一个万能的天父接待。”

我又问了;不过这次只是在心里问。“那地方在哪儿呢?它存在吗?”我用胳臂更紧地搂着海伦;在我看来,她比以前更亲爱了;我觉得好像不能让她走;我躺着,脸藏在她的脖子那儿。她不久用最可爱的声调说:“我多舒服啊!那最后的一阵咳嗽叫我感到有点累;我觉得好像我可以睡觉了;可是别离开我,简;我喜欢你待在我身边。”

“我就待在你这儿,亲爱的海伦,谁也没法叫我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