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3/7页)

她回去对她父亲说了我的情况,第二天晚上奥立佛先生亲自陪她来了。他是个身材高高的、五官大大的、头发灰白的中年人,他可爱的女儿站在他旁边,看上去就像一座灰白色塔楼旁的一朵娇艳的鲜花。他看来是个沉默寡言的、也许是个傲慢的人;可是对我很和气。罗莎蒙德肖像的底稿他非常喜欢;他说,我得把它画成一张完美的画。他还坚持要我下一天到谷府去过一个晚上。

我去了。我发现那是一所漂亮的大住宅,有许多迹象显示出主人的财富。我在那儿的时候,罗莎蒙德一直充满了欢乐和喜悦。她父亲和蔼可亲;用完茶点以后,他开始跟我交谈,他用有力的话语表示赞成我在莫尔顿学校里做的事;还说,根据他看到和听到的来判断,他只是担心,我做这工作是大材小用,怕不久就会离开,去做更合适的事。

“真的!”罗莎蒙德嚷道,“她聪明得可以到高贵人家去当家庭教师,爸爸。”

我想——我宁可在这儿,也决不愿到世界上任何一个高贵人家去。奥立佛先生用极其尊敬的口气谈起里弗斯先生——谈起里弗斯一家。他说,里弗斯是那个地区一个很古老的姓氏;这家人家的祖先很富有;有一度整个莫尔顿都属于他们;甚至现在,他都认为这家人家的代表,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和最好的人家结亲。他认为这么好、这么有才干的青年打算出门去当传教士,真太可惜了;那简直是把一条宝贵的生命抛弃了。那末,看来她父亲不会阻拦罗莎蒙德和圣约翰结合。奥立佛先生显然认为,这个年轻教士的良好出身、古老族姓和神圣职业已经足以弥补财产的不足了。

那是十一月五日,一个假日。我的小仆人帮我打扫好房子以后,已经拿了一便士的酬劳心满意足地走了。我周围的一切都是一尘不染、闪闪发光。地板冲洗过了,炉栅擦亮了,椅子擦得干干净净。我把自己也收拾得十分整洁,现在这个下午可以由我自己随意支配了。

翻译几页德语占据了一个小时。然后我拿起调色板和画笔,开始做比较容易、因而比较轻松愉快的事:完成罗莎蒙德·奥立佛的小像。头已经画好;只剩背景要上颜色,衣服要加阴影衬托;那丰润的红嘴唇上还要添一抹胭脂红——头发这儿那儿还要加一个柔软的发卷——天蓝色眼皮下睫毛的浓荫还要加深一点儿。我正全神贯注地画这些美好的细节,圣约翰·里弗斯在急急地敲了几下门以后就推开没关上的门进来了。

“我来看看你是怎么度假日的,”他说。“我希望,不在想什么吧?不在想,很好;你画画就不会觉得寂寞了。你瞧,我还不相信你,虽然你到现在为止一直很好地经受住了。我给你带来了一本书,让你晚上作为消遣,”他在桌上放了一本新出版的书——一首长诗。在从前,近代文学的黄金时代,常常有真正的作品给予幸运的公众,这是其中之一。唉!我们这个时代的读者就没有受到那样的优惠。可是,别泄气!我不会停下来指责或者抱怨。我知道诗歌没有死去,天才也没有消失;金钱并没有控制住其中任何一个,把它绑起来或者杀戮;总有一天它们两个都会再宣布它们还活着,它们就在眼前,它们自由,它们有力量。强大的天使,安全地在天堂里!当卑鄙的灵魂获得胜利、弱者为自己的毁灭哭泣的时候,它们在微笑。诗歌被摧毁了吗?天才给放逐了吗?不!平庸吗?不;别让嫉妒促使你有这个想法。不;它们不但活着,而且统治着,拯救着;没有它们遍及各处的神圣影响,你就会在地狱里——在你自己的卑鄙形成的地狱里。

当我急切地浏览着《玛米昂》(3)(因为那本书是《玛米昂》)的光辉篇页时,圣约翰弯下身来细细看我的画。他那高高的身体惊跳了一下,又直了起来;他没说什么。我抬头看看他;他躲开我的眼睛。我很了解他的想法,可以清清楚楚地猜出他的心思;这时刻,我比他镇定,比他冷静;当时我暂时地对他占有优势;我打算如果可能的话,要做点对他有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