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4/7页)

“尽管他坚定,能克制自己,”我想,“但是他过于苦了自己;他把每一种感情和痛苦全锁在心里——什么也不表达、坦白、吐露。我肯定,跟他稍微谈谈他认为他不该娶的这位可爱的罗莎蒙德,会对他有益;我要使他说话。”

我先说:“请坐,里弗斯先生。”可是,他像往常一样回答说,他不能停留。“很好,”我心里回答,“你愿意站,你就站着吧;但是你现在还不能走,这我已经下了决心;孤独对你来说,至少跟对我来说一样糟。我要试试,我是否能发现你吐露心事的秘密源头,在那大理石胸脯上找到一个小孔,让我可以滴一滴同情的止痛剂进去。”

“这张画画得像吗?”我直截了当地问。

“像!像谁!我没仔细看。”

“你仔细看了,里弗斯先生。”

对于我这种突然而奇怪的粗鲁,他几乎惊讶得跳了起来;他惊异地看着我。“哦,这还算不了什么,”我心里嘀咕,“我不打算被你那点儿固执吓退;我还准备好好儿地尽尽力呢。”我继续说:“你仔仔细细、清清楚楚地看过了;可是我并不反对你再看看,”我站起来,把画放在他手里。

“一张画得很好的画,”他说,“色彩非常鲜明柔和;描绘非常优雅准确。”

“对,对;这我全知道。可是像不像呢?像谁呢?”

他稍微克服了一下犹豫,回答道:“我想是奥立佛小姐。”

“当然是她。现在,先生,因为你猜对了,作为奖励,我答应照这张画仔细、忠实地再画一张给你,不过你得答应接受这件礼物。我不希望在一件你认为毫无价值的礼物上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

他还在凝视着那张画;他越看就把它抓得越牢,他也似乎越想得到它。“是像!”他喃喃地说;“眼睛处理得好;颜色、光彩、表情,都很完美。它还在笑!”

“有像这样的一张画,会使你得到安慰呢,还是使你感到痛苦?告诉我。等你到了马达加斯加,或者好望角,或者印度,有这个纪念品,对你来说,是一个安慰呢,还是一看到它就勾起令人颓丧和痛苦的回忆呢?”

这时候,他偷偷地抬起眼睛;他迟疑、困惑地看看我,然后又去看那张画。

“我喜欢有这张画,那是肯定的;至于是不是明智或者聪明,那是另一回事。”

因为我已经肯定罗莎蒙德真的喜欢他,而她的父亲也不像会反对这门亲事,我——我的观点可不像圣约翰那么崇高——我心里已经很想要促成他们的结合。在我看来,如果他成了奥立佛先生的巨大财富的所有者,他用这笔财富所做的好事,可能和他去让他的天才在热带的太阳下枯萎、让他的精力在那儿衰退时所做的一样多。我用这样的说服来回答他:“就我所能看到的,要是你马上把这张画的本人拿去,那就更聪明、更明智。”

这时候,他坐了下来;他已经把画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用双手托着额头,痴情地看着它。我看得出,他现在对于我的大胆,既不生气也不吃惊。我甚至看得出,听到这样坦率地跟他谈论一个他认为不可接触的题目,听到它被这样无拘无束地谈论,他已经开始觉得是一种新的乐趣——一种意想不到的宽慰。和谈话滔滔不绝的人相比,沉默寡言的人往往更加真正需要坦率地讨论一下自己的感情和悲哀。外表最严肃的禁欲主义者毕竟是个人;带着大胆和善意“闯”入他们灵魂的“沉默的海洋”,往往是给予他们的最好的恩惠。

“我肯定,她喜欢你,”我站在他椅子后面说,“她父亲尊重你。再说,她是个可爱的姑娘——有点儿不爱思考;可是,有你来为自己、为她思考,也已经够了。你应该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