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第4/6页)

“你凭什么说他不爱你呢,简?”

“你该亲耳听听他在这件事上是怎么说的。他一遍又一遍解释说,他希望结婚,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的职务。他告诉我说,我是为了工作——而不是为了爱情才给创造出来的;毫无疑问,这是对的。可是,我的意见是,既然我不是为了爱情给创造出来的,那我也就不是为了结婚才给创造出来的。终身和一个人锁在一起,而他却把你只当做一件有用的工具,这不奇怪吗,黛?”

“简直不可忍受——不合人情——不可能!”

“再说,”我继续说下去,“虽然我现在对他只有妹妹的感情,不过,如果被迫做了他的妻子,我可以想象,有可能对他产生一种不可避免的、奇怪的、痛苦的爱;因为他是如此地有才能;而且他的神情、举止和谈吐中常常有一种英勇威严的气概。在那种情况下,我的命运会变得说不出地不幸。他不会要我爱他;如果我表示出这种感情,他就会叫我明白,那是多余的东西,他不需要,而且对我也不合适。我知道他会这样做。”

“然而,圣约翰是个善良的人,”黛安娜说。

“他是个善良的、伟大的人;不过,他在追求自己的宏大目的的时候,无情地忘掉了渺小人物的感情和要求了。所以,微不足道的人最好还是避开他;否则的话,他前进的时候,会把他们踩死的。他来了!我走了,黛安娜。”一看见他走进花园,我就匆匆上楼去。

可是,吃晚饭的时候,我不得不再次见到他。在吃晚饭时,他显得和往常一样镇静。我以为他不大会同我说话,我还肯定他已经放弃了他的结婚计划;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说明我在这两点上都估计错误。他用跟他平常完全一样的态度同我说话,或者可以说是最近常用的态度:一种过分客气的态度。毫无疑问,他已经求助于圣灵,把我在他心里引起的怒火压了下去,现在他相信自己已经再一次原谅了我。

晚祷前的读经,他选了《启示录》第二十一章。听着《圣经》的词句从他嘴里念出来,在任何时候都是愉快的;他那副好嗓子从来没像宣读上帝的神谕时那样既甜润又洪亮,——他的举止的高贵朴实也从来没那样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在今天晚上,那嗓音有着更加庄严的调子——那举止有着更加使人战栗的意义——这时候,他就坐在他家里的一圈人中间(五月的月亮,从没拉上窗帘的窗子里照进来,使桌上的烛光都变得几乎没有必要了);他坐在那儿,俯身对着那本很大的旧《圣经》,根据书页描述着新天新地的幻景——告诉大家,上帝要与人同住,上帝要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许诺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接下来的词句,在他说出来的时候,奇怪地使我战栗起来,尤其是当我从他那微小得几乎觉察不出来的声音的改变中,感觉到他一边说一边把眼光移到我身上的时候。

“得胜的,必承受这些为业;我要作他的上帝,他要作我的儿子。”他念得又慢又清楚。“惟有胆怯的、不信的、可憎的……他们的分就在烧着硫磺的火湖里;这是第二次的死。(2)”

从这以后,我知道了圣约翰为我担心的是什么命运。

一种平静的、抑制住的胜利,夹杂着一种渴望的热切,在他宣读那一章最后几节的时候表达了出来。读的人相信自己的名字已经写在羔羊生命册上了,他在渴望这样一个时刻到来,让他可以进入地上的君王们将自己的荣耀归与的那个城市;那个城里不用日月照亮,因为上帝的荣耀光在照着它,又有羔羊为城的灯(3)。

在念完这一章以后,接下来的祈祷里,他全部精力都集中起来——全部严肃的热诚都激发出来了;他极其认真地虔诚祈祷,决心要征服。他为心灵软弱的人祈求力量;为走出“羊群”迷了路的人祈求引导;为受到世间和肉体的引诱离开窄路的人,祈求悬崖勒马。他要求,强烈要求,坚持要求,把烙铁从火上抢走。真诚永远是极其庄严的;一开始,我听着祈祷的时候,对他的真诚感到奇怪;接着,当真诚继续下去而且变得更加强烈的时候,我被感动了,最后终于感到了敬畏。他如此真切地感到他的目的的伟大和善良;别人听着他祈求,也禁不住会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