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孤儿与幽灵(第2/11页)

虽然阿尔文从没给爱玛惹过什么大麻烦,但她很容易从他身上看到威拉德的影子,特别是打架的时候。长到14岁,他已经因为动拳头被踢出学校好几次了。选对你的时机,阿尔文记得父亲跟他说过的话,而且学得很扎实,总是选敌人在洗手间、楼梯间或是操场看台下面不注意落单的时候下手。不过多数时间里他在煤溪都以随和著称,而且值得肯定的是,他打架大部分都是因为莱诺拉,因为总有人欺负她,嘲笑她虔诚的做派、瘦削的脸颊和她坚持要戴的软帽。尽管她只比阿尔文小几个月,可看起来已经干巴了,就像冬天被忘在地里太久了的灰土豆。他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疼爱,但早上她乖乖跟在他脚后跟后面进学校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点丢人。“她永远也当不上拉拉队员,这是肯定的。”他跟伊尔斯科尔舅爷说。他巴不得奶奶从没给过她那张海伦站在教堂后面苹果树下的黑白照片:身穿毫无曲线可言的长裙,头戴一顶荷叶边软帽。在他看来,莱诺拉已经足够精通怎么把自己打扮得跟可怜的母亲一模一样了。

每次爱玛问他打架的事情,阿尔文总会想到自己的父亲,还有很久以前那个潮湿的秋日,他在“牛栏”停车场捍卫了夏洛特的尊严。尽管那是他记忆中和威拉德共度的最棒的一天,但他却从没跟任何人说过,也没提起过接踵而至的那些倒霉日子。相反,他只会告诉她一句话,伴随着隐约回响在脑中的父亲的声音:“奶奶,混蛋狗杂种可多了。”

“上帝啊,阿尔文,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说?”

“因为的确如此。”

“唉,那你也许应该试着为他们祈祷,”她建议道,“祈祷总没坏处,对吧?”每到这种时候,她就会后悔跟塞克斯牧师说让男孩按照自己的方式找到通往上帝的路。至少在她看来,阿尔文总是濒临背道而驰的边缘。

他翻了翻眼睛,无论遇到什么事她都这么建议。“算了吧,”他说,“莱诺拉已经把我们两人份的祈祷都做完了,我也没看出来对她有什么好处。”

18

他们和“火烈鸟女士”共用马戏团顶头的一顶帐篷,那女人骨瘦如柴,长着罗伊见过的所有人中最长的鼻子。“她不会真是只鸟吧?”和她初次见面之后,西奥多问他,平日里的大嗓门变得怯生生的,还带着颤音。她奇怪的样子吓到他了。他们以前也和长相奇怪的人共事过,但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

“不是,”罗伊向他保证,“她这样只是为了演出。”

“我看不像,”瘸子说,但知道她不是只真鸟,还是松了口气。他一回头,刚好发现罗伊在她往自己房车走的时候偷看她的屁股。“真不知道那东西是得了什么病。”他又补充了一句,等她走远了听不见他们说话的时候,他又立刻自大起来。“那样的女人,只要给她一两块钱,让她干狗、干驴,干什么都行。”

“火烈鸟女士”不羁的浓发漂染成粉色,肉色比基尼上粘着破破烂烂的鸽子羽毛。她的大多数表演都是单腿站在一个小橡胶游泳池里,里面盛着脏水,用尖尖的鹰钩鼻子梳理羽毛。身后桌上的点唱机播着缓慢、忧伤的小提琴曲,如果哪天她不小心吃多了镇定剂,有时还会跟着哭起来。正如西奥多担心的那样,几个月后他发现罗伊在跟着音乐打拍子,尽管他努力尝试了,但他从来没有真的抓住两人做什么丑事。“那个丑婊子总有一天会孵出个蛋来,”他对罗伊抱怨着,“我愿意拿一块钱赌你一个甜甜圈,那只混蛋小鸡一定长得跟你一模一样。”他有时候在乎,有时候不在乎。这取决于他跟“烙饼小丑”那阵子相处得如何。“烙饼小丑”来找西奥多,想学几个吉他和弦,结果接下来却变成了他为瘸子表演如何“吹箫”。罗伊有一次不小心对表弟指出他和小丑的所作所为在上帝眼里是作恶。西奥多把吉他放在锯末地板上,往纸杯里吐了一口棕色烟汁。最近他开始喜欢嚼烟叶了。虽然胃里有点犯恶心,但“烙饼小丑”喜欢他呼吸里嚼烟的味道。“见鬼,罗伊,说得好像你是个好人似的,你个神经病混蛋。”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