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德胡克的恐怖 The Horror at Red Hook(第3/12页)

这种物质混乱和精神腐败中,百种方言形成的亵渎神明的话语扰乱着天上的神明。部分潜行者人群沿着小路和大道叫喊着、歌唱着,偶尔会有人偷偷伸出手突然关了灯、遮上了窗帘,来访者择路而过时,窗后黝黑、似罪恶深渊的面孔又急忙躲避起来。警察对于整顿秩序和推进变革深感绝望,宁愿寻求方法建造隔离带以保护外部世界不受此地的感染。幽灵般的沉寂回应着巡逻队员铿锵的脚步声,押送的犯人也从不善言谈。明目张胆的罪刑就如当地方言那般多种多样,范围广至从走私朗姆酒、通过非法手段抑制异域人、昏暗的谋杀恶习,到以最令人厌恶的伪装实施残杀行为一应俱全。这些显目的事件不会频繁发生在临近的地区,这样会有损临近区的声誉,除非掩盖犯罪痕迹是一种需要声望的艺术。与离开雷德胡克的人相比,来到这里的人更多——或者至少可以说比从陆地那端离开的人多——而且最容易离开的人往往是那些不善言辞的人。

马隆发现在这个州里,秘密的东西所散发的微弱臭气,要比市民所谴责的、牧师和慈善家所哀叹的任何罪刑都更为恐怖。作为一个将想象与科学知识相结合的人,他意识到现代人在日常生活中和庆祝仪式上,在没有法律的状况下,易于怪异地重复着本性中最黑暗的、原始的、半兽性的残暴模式;他经常以人类学家的惊奇看待事物——在凌晨天还漆黑的短短几个小时内,视线模糊、脸上长着麻点的年轻人所组成的队伍弯弯曲曲前行,一直吟诵着、念着咒语。经常会有人看见这群年轻人;有时在街角处斜着眼守夜;有时在门口用廉价的乐器演奏着怪异恐怖的音乐;有时在市政厅附近的餐桌上昏昏沉沉地打瞌睡,或者猥亵地交流;有时还会在摇摇欲坠、紧关着百叶窗的老房子的高门廊上,围着昏暗的出租车窃窃私语。他们令马隆不寒而栗而又深深痴迷,他不敢向警队中的同伴吐露太多,因为他看见在他们身上似乎也有巨大的秘密;警探发现了大量丑恶的事实、行为习惯和那些人常去的地方,并一一记了下来,以专业的姿态认真对待。一些如恶魔般神秘和古老、模样完全隐匿于在这些颓废的外表之下。马隆的内心深深感受到,这群人一定继承了某些骇人的原始传统;在比人类历史还要久远的异教团体和仪式中,延续着其腐败堕落之物。他们集体的联合及明确的行动都暗示着这一点,而且在其丑恶杂乱的外表下还隐匿着些许古怪的秩序感。他读过像默里女士 (2) 的《西欧女巫秘教》这类论文还派上了用场;并知道直至最近几年,广为流传的黑弥撒(崇拜撒但)和女巫狂欢聚会时常出现,这种形式可追溯至雅利安时代,且起源于黑暗宗教,而可怕又神秘的聚会和纵酒宴乐的作风,绝对是从当初的农民和神秘人群中流传下来的。这些残留下的亚都兰魔法和异教丰收崇拜至今已彻底消亡,他猜测了好久并时常好奇,比起他们所嘟囔的故事中最糟糕的部分,是否还会存在某些更为古老与黑暗的事情。

III

罗伯特·苏达姆的案件将马隆卷入了雷德胡克事件的核心。苏达姆是古老的荷兰家族中一名学识渊博的隐士,起初仅有勉强维持温饱的收入。他居住在弗拉特布什一套宽敞却疏于维护的公寓里,这房子还是他祖父当年建造的,那时这地方还只是个满是快乐群体的殖民房屋,周围有布满常青藤和尖顶的归正教会,围着铁栏杆的院子里还有荷兰式墓地。如今,那座房子孤零零地坐落于一个满是老树的院子里,与马谭斯街相隔一小段距离。六十年间,苏达姆一直在读书和冥思苦想,仅有一段时间他去旧世界航行,并在那里逗留了八年。他买不起奴隶,也只许很少的访客去他那绝对寂静的地方;他逃避建立亲密的友情,只接纳他罕有的“熟人”。在底层三个房间中的一个屋内是一番井然有序的景象:一个巨大的、高棚顶的书馆。室内墙壁上硬是塞满了破破烂烂的书,呈现着笨重、古老又略微让人厌恶的情景。苏达姆毫不在意小镇的发展和最终融入了布鲁克林区的事,而且他对于小镇的意义也越来越微弱了。那里的老人仍能在街上把他认出来,但对于近年来的人们来说,他只是个怪异的、发了福的老家伙——一头凌乱的白发、散乱的胡渣、锃亮的黑衣服,以及那只让人们会调皮地瞥一眼的金手杖,便再别无其他了。因为职责所在,马隆被调入办理此人的案件之后才知道了苏达姆的样貌,但此前听说过他在中世纪迷信方面是个渊博的专家,也曾无意间想要阅读他写的关于卡巴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