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第2/4页)

有时候会发生骚动,一个女人站起来大喊:“我受够了!”

有人把她带走了,然后我们继续工作,他们对我们说:“这没什么,她疯了。”

在车间里,每个人都有自己负责的机器。同事之间不能讲话,除了在厕所里,而且时间不能太长,我们不在的时间会被计算、标注,并记录在案。

晚上下班之后,我们只有时间买点东西,做一顿晚饭,然后早早爬上床睡觉,因为第二天还要早起。有时候,我会想我活着是为了工作,还是工作让我继续活着。

怎么活着呢?

单调的工作。

极低的薪水。

寂寞。

约兰达。

世界上有很多的约兰达。

美丽的金发女郎,多多少少有些愚蠢。

我们从中选择一个带走。

但是,约兰达并不能填满寂寞。

约兰达不会选择来工厂工作,她们会去商店或超市,那里赚钱更少,不过环境比工厂要干净,也更有可能遇到未来的丈夫。

在工厂里工作的多是结了婚的女性。她们十一点的时候会回去准备午饭,领导允许她们这样做,因为她们的工资是按件算的。下午一点,她们就回来和我们一样继续上班,孩子和丈夫也在吃了午饭后回到学校和工厂。

在工厂的食堂吃饭更方便一点,但是对于一个家庭来说,花费会比较多。我可以承受的通常是只点一份当日的特价菜,因为这是最便宜的,味道不是很好,但我不关心这个。

午饭之后,我会读一读从家里带来的书,或者下下棋,自己和自己下,别人喜欢玩牌,也不怎么理我。

虽然一起工作了十年,我对他们来说仍是个外国人。

昨天,我的信箱里收到了一张传单,要我去邮局领取一封挂号信,传单上贴了寄方:市政厅,轻罪法庭。

我感到害怕,想要逃走,逃得远远的,越远越好,逃到海的另一边。难道在这么多年之后,我的杀人行迹败露了吗?

我去邮局拿了信,拆开信封,信的内容是叫我去法庭做一次翻译,被告来自我的祖国。食宿可以报销,也会告知工厂帮我请假。

在约定的时间,我来到了法庭。接待我的女士非常美丽,美丽到我想叫她琳娜,但她很严肃,不可靠近。

她问我:“您认为您依然记得母语,并可以担任翻译吗?”

我对她说:“我从未忘记我的母语。”

她说:“您必须宣誓,会一字不漏地翻译出您所听到的每一句话。”

“我宣誓。”

她让我签了份文件。

我对她说:“要不要去喝一杯?”

她说:“不了,我很累。来我家吧,我叫夏娃。”

我坐上了她的车,她开得很快,在一幢别墅前停下,进了家门。她家的一切都很现代。在厨房里,她给我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然后在客厅的一张大沙发上坐下。

她放下了酒杯,开始亲吻我,然后慢慢地开始脱衣服。

她很美,比任何一个我见过的女人都美。

但她不是琳娜,她也不可能是琳娜,没有人会是琳娜。

伊万的审判上来了不少同胞,他的妻子也在场。

伊万去年十一月来到这里,他找了一间两居室的公寓,他和他的妻子,以及三个孩子挤在里面生活。

他的妻子受聘于一家房产物业保险公司,负责晚上的时候打扫办公室。

几个月之后,他在另一个城市里找到了工作,在一家饭店里当服务生,那里的每个人都很满意他的工作。

每个星期,他都会往家里寄一个包裹,包裹里装着他从饭店的备货里偷来的食物。他还被控告从收银机里偷钱,这点他并不承认,也没有证据证实。

审判的当天,伊万还不仅被指控偷窃罪,更糟的是在拘留所等待受审的时候,他打晕了看守,逃回了自己家中。他的妻子还没工作回来,孩子们在睡觉,伊万想等他妻子回来一起逃走,但是警察却先来了一步。

“你因为袭击看守所以被判入狱八年。”

我将这句话翻译给伊万,他看着我:“八年?您搞清楚了吗?那个看守并没有死,我并不想杀他,他还活着,并且活得很好。”

“我只是一个翻译。”

“我的家庭八年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的孩子们他们会变成什么样?”

我说:“他们会长大。”

狱警把他带走了,他的妻子晕了过去。

审判结束之后,我陪我的同胞们去了他们到这里以后经常去的一家小酒馆。那是市中心一家吵闹喧嚣的小酒馆,离我家不远。我们喝着啤酒,说起了伊万。

“他竟然想要逃跑,这真是太愚蠢了。”

“如果不逃跑的话,也许几个月就可以出来了。”

“或者被遣返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