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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当统治阶级真的想说真心话时,他们必须在权力回廊的隐蔽处进行,例如俱乐部、私人的社交晚餐、狩猎会或周末的乡间住宅。在这些场合中,精英分子彼此见面时的气氛,完全不同于在国会辩论或公众集会上的争论笑剧。因而,民主化的时代转变成公众政治伪善,或者更准确地说,口是心非的时代,从而造就了政治讽刺作品的时代:杜利先生的时代,以及尖锐滑稽且才华横溢的漫画杂志的时代——这些漫画杂志中,典型的有德国的《简单》(Simplicissimus )、法国的《奶油碟子》(Assiette au Beurre )或维也纳卡尔·克劳斯(Karl Kraus)的《火炬》(Fackel )。没有任何聪明的观察家会放过“公开论述”和“政治实情”之间的缝隙。希莱尔·贝洛克(Hilaire Belloc)便在针对1906年自由党选举大胜所写的讽刺短诗中,捕捉到这个缝隙:

依赖特权,伴同醇酒、妇人、桥牌的可恨权力崩溃了;

伴同醇酒、妇人、桥牌的民主,重获其统治权。[5]

那么,如今为了政治行动而群起动员民众的是哪些人呢?首先,是那些在此之前没资格参与政治,或被排斥在政治系统之外的社会阶层,它们之中的好几个可组成相当混杂的联盟、联合或“人民阵线”。其中最可畏的是工人阶级,如今它已在一个明确的阶级基础上于各政党和运动中从事动员。我们将在下一章继续探讨这个问题。

此外,还有一个由若干不满意的中间社会阶层所组成的庞大但尚欠明确的联盟,他们并不确定自己是比较害怕富人还是比较害怕穷人。这个联盟包括由工匠和小商店主人所构成的旧式小资产阶级,他们在资本主义经济的进步之下逐渐凋零,也包括人数正在迅速增加的“非劳力的白领的”新下中阶级,他们在大萧条时代及嗣后构成了德国政治中的“工匠问题”和“中等阶级问题”。他们的世界是由“小人物”对抗“大”势力所决定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小”这个字——如英文中“小人物”(little man)、法文中“小商人”(le petit commerçant)和德文中“小人物”(der kleine Mann)中的“小”字——正是其标语和口号。法国的许多激进社会主义杂志都骄傲地在名称中冠上“小”字:《小尼斯人》(Le Petit Niç ois )、《小普罗旺斯人》(Le Petit Provençal )、《小沙兰特人》(Le Petit Charente )和《小特尔瓦人》(Le Petit Troyen )。小是值得自豪的,但太小就不行。因为小财产和大财产一样需要对抗集体主义,而文书和技术劳工的收入虽然可能非常接近,但文书的优越性必须予以保护,他们不能与技术劳工混为一谈;已确立的中等阶级尤其不欢迎中下阶级与他们平起平坐。

“小人物”同时也是杰出的政治修辞学和煽动法的活动领域。在那些具有深厚的激进民主主义传统的国家,其强大或绚丽的政治修辞学都将“小人物”固定为左派,虽然在法国,其中包含有极大成分的盲目的爱国主义和仇外情绪。在中欧,其民族主义是无限制的,尤其是在反犹太这个议题上。因为犹太人不仅可被视为资本主义者(尤其是资本主义中打击小工匠和小商店主人的代表——银行业者、商人、新兴连锁商店和百货公司的创办人),也可被视为无神论的社会主义者,而更普遍的情形,是被视为损害古老传统和威胁道德真理以及家长制的人。自19世纪80年代以后,反犹运动在德国、奥匈帝国、俄国和罗马尼亚,已成为有组织的“小人物”政治运动的一个主要成分。它在别处的重要性也不应低估。谁能从19世纪90年代震撼法国的反犹太骚动、为期10年的巴拿马丑闻以及德雷福斯案件(法国参谋部的德雷福斯上尉于1894年时被误认为替德国做间谍活动而定罪。在一场使整个法国为之分裂、震动的还他清白的运动之后,他于1899年被免罪,最后在1906年得到复职。这个事件在欧洲各地都留下不小的创伤),猜想到这个时期在这个拥有4 000万人口的国家,只有6万犹太人?(参见第六章及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