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阙斋读书录卷三(第2/15页)

《伯夷传》。

首段至“文辞不少概见”止,言古来高节之士惟吴太伯伯夷可信;许由、务光之伦,未经孔子论定者,不可信。第二段至“怨邪非邪”止,言伯夷、叔齐实事,惟孔子之言可信,传及轶诗可信。第三段至“是邪非邪”止,言天道福善之说不足深信。第四段至末,言人贵后世之名,不贵当时之荣。因慨已不得附孔子以传。

《管晏列传》。

子长伤世无知己,故感慕于鲍叔,晏子之事特深。

《老庄韩非列传》。

以申、韩为原于道德之意,此等识解,后儒固不能到。

“故其著书十余万言,大抵率寓言也。”

太史传庄子曰:“大抵率寓言也。”余读《史记》亦“大抵率寓言也。”列传首伯夷,一以寓天道福善之不足据,一以寓不得依圣人以为师。非自著书,则将无所托以垂于不朽。次管、晏传,伤己不得鲍叔者为之知己,又不得如晏子者为之荐达。此外如子胥之愤、屈贾之枉,皆借以自鸣其郁耳。非以此为古来伟人计功簿也。斑固人表,失其指矣。

《司马穰苴列传》。

末叙高国之灭、田齐之兴,文气迈远,独子长有此。

《孙子吴起列传》。

传言世传孙膑兵法。而赞言世俗称十三篇及吴起兵法,则知膑兵法当时已无人称道矣。

《伍子胥列传》。

子胥以报怨而成为烈丈夫。渔父之义、专诸之侠、申包胥之乞师、白公之报仇、石乞之甘烹,皆为烈字衬托出光芒。

《仲尼弟子列传》。

太史公好奇,凡战国策士,诡谋雄辩,多著之篇。此载子贡之事特详,亦近战国策士之风。

《商君列传》赞。

赞最明允而深厚。

《苏秦列传》赞:“吾故列其行事,次其时序,毋令独蒙恶声焉。”

观“次其时序”一语,则知当日有并非苏秦时事,而附之于秦者。班固次《东方朔传》,指意亦颇类此。

《张仪列传》。

子长最恶暴秦,故谓张仪之行事甚于苏秦。实则两人之倾险亦相等耳,特秦挟最胜之势,故张仪尤为得计。

《樗里子甘茂传》赞:“方秦之强时,天下尤趋谋诈哉。”

读此等赞,知子长胸中自具远识。

《穰侯列传》。

首言穰侯、泾阳,华阳、高陵之权侈,末言范雎夺四贵之势,皆简洁无枝辞。

“少割而有质。”

少割者,谓少割梁地也。有质者,谓取秦之质子也。

《白起王翦列传》赞。

未为精当。言王翦之短尤非事实。

《孟子荀卿列传》。

自秦焚书以后,汉之儒者惟子长与董仲舒见得大意。

《魏公子列传》。

“公子”二字,凡百四十五见,故尔顾盼生姿,跌宕自喜。

《廉颇蔺相如列传》。

廉颇为赵将最久,战功最多,故以廉颇为主。叙蔺相如、赵奢父子,皆以廉颇经纬其间。即叙李牧,亦插入廉颇已入魏句。此子长裁篇之本意也。惟功绩虽以廉颇为最,而子长所佩仰者则以相如为最,故赞中专美相如,且以廉、蔺目其篇。

《田单列传》赞。

魏武帝好以劲兵铁骑留于后,故注《孙子》,以后出者为奇兵。实则孙子所谓正奇者,非果以先出后出分也。“处女脱兔”四语,子长玩味极深。叙赵奢、李牧战功,亦暗含此四句在中,不独赞叹田单为然。

《鲁仲连邹阳列传》。

仲连高节,似非邹阳可拟。《上梁王书》亦拉杂无精义。子长特以书中所称有与己身相感触者,遂录存之。

《屈原贾生列传》。

余尝谓子长引屈原为同调,故叙屈原事散见于各篇中。怀王入秦不返,战国天下之公愤,而子长若引为一人之私愤,既数数著之矣。此篇尤大声疾呼,低徊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