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阙斋读书录卷三(第4/15页)

《季布栾布列传》。

状季布、季心、栾布诸人,俱有瑰玮绝特之气,赞中仍自寓不轻于一死之意。子长跌宕自喜之概,时时一发露也。

《袁盎晁错列传》:“宦者赵同尝害盎。盎兄子种说盎曰:‘君与斗廷辱之,使其毁不用。’”

使其毁不用者,谓廷辱之,后赵谈虽进毁言,文帝将不听用也。

赞。

晁错峭直刻深,袁盎天姿亦颇近之,故两人相忌嫉特深。子长以好声矜贤讥盎,亦互文见义。

《张释之冯唐列传》赞:“《书》曰:‘不偏不党,王道荡荡。不党不偏,王道便便。’张季冯公近之矣。”

季布、栾布、袁盎、晁错皆激烈峭直,非和平之器。张、冯为得其平,故引《书·洪范》赞之。

《万石张叔列传》。

子长生平风旨,不与万石建陵诸人相近。而此传曲尽情态,亦自具有大度。后世卿相老成醇谨者,托义于此,则有所摹拟而为之,为文者亦纯事摹拟矣。

《田叔列传》。

不别为贯高立传,而别为田叔立传,子长与任安田仁善也。

《扁鹊仓公列传》。

太史公好奇,如扁鹊仓公,曰者龟策货殖等事无所不载,初无一定之例也。后世或援太史公以为例,或反引班、范以后之例而讥绳太史公,皆失之矣。

《吴王濞列传》。

先叙太子争博,晁错削地,详致反之由。次叙吴胶西,胶西约五国,详约从之状。次叙下令国中,遗书诸侯,详声势之大。次叙晁错绐诛,袁盎出使,详息兵之策。次叙条侯出师,邓都尉献谋,详破吴之计。次叙田禄伯奇道,桓将军疾西,详专智之失。六者皆详矣,独于吴军之败不详叙,但于周丘战胜之时闻吴王败走而已。此亦可悟为文详略之法。

《魏其武安侯列传》。

武安之势力盛时,虽以魏其之贵戚无功,而无如之何;灌夫之强力盛气,而无如之何;廷臣内史等心非之,而无如之何;主上不直之,而无如之何。子长深恶势利之足以移易是非,故叙之沉痛如此。前言灌夫,亦持武安阴事。后言夫系,遂不得告言武安阴事。至篇末乃出淮南遗金财事,此亦如画龙者将毕乃点睛之法。

《韩长孺列传》。

壶遂、田仁皆与子长深交,故叙梁赵诸臣多亲切。

《李将军列传》。

初,广之从弟李蔡至,此乃将军所以不得侯者也。十余行中专叙广之数奇,已令人读之短气。此下接叙从卫青出击匈奴徙东道迷失道事,愈觉悲壮淋漓。若将从卫青出塞事叙于前,而以广之从弟李蔡一段议论叙于后,则无此沈雄矣。故知位置之先后、翦裁之繁简,为文家第一要义也。

《匈奴列传》赞:“孔氏著《春秋》,隐桓之间则章,至定哀之际则微,为其切当世之文,而罔褒忌讳之辞也。”

叙武帝时事不实不尽,故赞首数语云尔。

《卫将军骠骑列传》。

卫青、霍去病传,右卫而左霍;犹魏其、武安传,右宝而左田也。卫之封侯,意已含讽刺矣。霍则讽刺更甚。句中有筋,字中有眼。故知文章须得偏鸷不平之气,乃是佳耳。

《平津侯主父列传》。

平津亦贤相,而太史公屡非刺之,盖子长褊衷于汲黯、董仲舒。既所心折,即郭解、主父偃亦所深许,遂不能不恶平津耳。

《南越尉陀列传》:“自尉佗初王,后五世九十三岁而国亡焉。”

五世九十三岁,越国必有善政。赵光、赵定、居翁之属汉,必有事实。兹皆不书,略人之所详也。太后之淫乱,置酒之坐次,详人所略也。故知记事之文,宜讲翦裁之法。

《东越列传》。

庄助发郡国之兵,不从田蚡计,杨仆、韩说等之三道并进,居股多军之封侯,俱足发明武帝之英风俊采,特不于赞中揭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