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八(第2/14页)

复吴翔冈 咸丰九年三月初二日

贼由南赣窜湖南,足下于去年十月曾经虑及,仆不甚以为忧者,一则以贼在闽、浙,奄奄若无能为;一则以三河之挫,楚人气馁,思以敝军与胡、李、杨、彭合势也。足下提军回援桑梓,事机恰相凑泊,尚望整顿精神,放平意气,以图日起有功。两次挫失之后,弁勇心目中不无轻疑主将之意,田单拜神人为师,亦以势弱,恐下不我信也。望于士卒前少存不自足之怀,无当大股,无贪奇功,得小小胜仗数次,则士气渐转而可有为矣。

与吴竹庄 咸丰九年三月初二日

尊示有“何莫学诗”之语,细读大篇,圣人“兴、观、群、怨”四可,于阁下固当重读末一句矣。往在壬寅、癸卯之间,鄙人好读《幽通》、《思元》、《显志》等赋,以谓人事之推移、世态之炎凉、天道之反覆莫测,此三赋者,殆足尽之。既而读杜子美《可叹》一篇,则二百余言中已赅括三赋之妙,故此诗于杜集中最为拙笨,而鄙人爱之最不释也。

湖南近事,五日未接来信,不知宜、永,桂、兴失陷后,贼氛得少息否?闻翼逆在此股内,而张遂谋、赖裕新、傅忠信、黄玉发等贼目均萃于一方,不审湘中尚足支拄否?良悬悬也。

复冯树堂 咸丰九年三月初四日

逆党窜入湘中,连陷郴、桂各属五、六城,衡、永震荡。本省兵将四出,分布各路,内地空虚,此间派萧军由吉安回援茶陵,不知赶得及否?此股去年在闽、浙,奄奄若无能为,逮由闽分枝回窜景镇,则凶焰日炽;分枝南安,一窜广东,一窜湖南,则势愈炽,殊不可解。

小儿纪泽看书、写字,微有天分,作文则笔仗太弱,体质亦殊羸柔,暂不令其进京当差,只冀看书稍多,续我素志。阁下关爱逾恒,极所感荷。舍间尽足自存,乞纾廑系,无过拳拳也。阁下畏首剧之任,报捐知府,苟在上者求之甚殷,恐此亦未足以谢塞。

《纪事诗》读悉,虽不尽逮彭县《留别诗》之善,然仁人之言,足以风矣。惠箴不诚不敬之弊,敢不铭佩。惟频年郁结之怀,纸墨难罄,非少佐以诙谐,则满腔秋意,无复生机。张籍昔以此规退之,韩公亦以善戏不虐答之。顷读尊诗,次青赞其类纯庙乐善堂体,亦可想雅谑之一端也。

致唐镜海先生 咸丰九年三月初五日

此次贼窜湖南,吾乡不患无兵,不患无将,特患征调太远,齐集稍迟,或致上游糜烂,难于收拾耳。但能固守衡州,水师截住湘江,贼亦终无能为,可释廑系。

敝邑弁勇自三河败后,元气大伤,虽多方抚慰,而较之昔日之锋锐,究为减色。国藩在军不敢废学,亦常自警惕,惧为知己之羞,特精力日疲,有退无进,用为愧耳。

复左季高 咸丰九年三月初七日

贼不直趋衡州,而犹徘徊郴、桂、新、嘉、蓝山之间,似亦非蓄大志,未必有窥伺长沙之意。去年在新城为印渠所破,在洋口为周天受所破,贼数甚多,而能战者实少;今虽添裹南赣、郴、桂土匪,计能战者仍自无多。以我之新整,乘彼之骄慢,一战可破贼数万。鲍超去岁十一月初七之捷,外间皆言陈玉成挟贼二十万众来也。

此间度敌情者,约有三说;一说贼由茶、攸、醴、浏北行,伺隙则径窥省门,有备则进可以由崇,通而扰鄂垣,退可以道浏、宁而犯瑞、袁;一说贼系游氛余气,初无远略,蔓延于江西、湖南之南边,究不敢远离两粤,一说西路千里空虚,恐贼由衡、邵、湘、安以犯益阳、鼎、澧。由第一说策之,则阁下所筹龙海塘之师与浚川吉安回援之师,宜可得利;由第二说策之,则湘、楚及浚川三军皆进可追剿,退可固守;至第三说,则北有湖、东有湘、西有沅,中间并无膏腴可欲之区,贼计当不出此。所虑各股散漫,初无统宗,窜南窜北,并无定向,蹂躏地方,饷源日竭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