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第2/7页)

门开了,一个小男孩走进来。他长得很好看,有着棕色的卷发和青春期前光滑的皮肤。他看起来大概十岁,隐约有些眼熟。

他说:“你好,我是比利·范德姆。”

艾琳惊恐地看着他。儿子——范德姆有个儿子!她现在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眼熟了,他长得像父亲。为什么她从来没想过范德姆可能结婚了?那样的男人——有魅力,善良,英俊,聪明——不太可能到了快四十岁还没被拴住。她竟然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想和他在一起的女人,真是个傻瓜!她感觉自己很蠢,不由得脸红了。

她握了握比利的手。“你好吗?”她说,“我是艾琳·芳塔纳。”

“我们从来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回家。”比利说,“希望你不用等太久。”

她还没有恢复镇定。“别担心,我不介意——完全没关系……”

“你想喝点什么吗?或者来点别的?”

他非常有礼貌,像他父亲一样,那套礼节不知怎么的能让人消除戒备。艾琳说:“不用了,谢谢你。”

“那我得去吃晚饭了。抱歉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不,没关系……”

“如果你需要什么,叫贾法尔就好了。”

“谢谢。”

男孩出去了,艾琳心情沉重地坐下来。她茫然了,那感觉就像在自己家里发现了一扇门,通往一个她从来不知道的房间。她注意到大理石壁炉台上放着一幅照片。照片里是个二十出头的美丽女人,她有着冷感而富有贵族气质的外表,和略微有些高傲的笑容。艾琳很喜欢她穿着的裙子,由某种丝滑流畅的布料制成,一道道优雅的褶子衬托着她纤细的身材。女人的发型和妆容完美无瑕。那双眼睛惊人地似曾相识,清澈而富有洞察力,颜色很浅:艾琳意识到比利也有双这样的眼睛。那么,这就是比利的妈妈了——范德姆的妻子。她无疑正是会成为他妻子的那种女人,典型的英国美人,有种高不可攀的气质。

艾琳觉得自己是个傻瓜。这样的女人排着队想嫁给范德姆那样的男人,好像他真会忽视她们所有人偏偏爱上一个埃及妓女似的!她复习了一遍她和他之间的差异:他受人尊敬,她声名狼藉;他是英国人,她是埃及人;他应该是个基督徒,而她是犹太人;他有良好的教养,而她来自亚历山大城的贫民窟;他快四十岁了,而她只有二十三……这份清单太长了。

那幅照片的相框背后塞着杂志里撕下来的一页。那张纸已经老旧泛黄了,上面印着同一幅照片。艾琳看出它是来自一本叫《上流社会生活》的杂志。她听说过这份杂志,开罗很多殖民者的妻子都读它,里面事无巨细地报道着伦敦的各种活动——派对,舞会,慈善午宴,画廊开业,以及英国王室的动向。范德姆夫人的照片占了大半页,照片下面的一段文字介绍说彼特·贝里斯福特爵士及夫人的女儿安琪拉已经订婚,将要嫁给来自多赛特郡盖特利的约翰·范德姆夫妇之子,威廉·范德姆中尉。艾琳把这页纸重新折起来放了回去。

这个家庭的面貌完整地呈现在艾琳眼前:有吸引力的军官,孤傲自信的英国妻子,聪明可爱的儿子,美丽的家,金钱,品位,幸福。其他的一切都只是她的梦罢了。

她在房间里四处溜达,心想不知这里还藏着多少让她吃惊的东西。这房间一定是范德姆夫人装饰的,她有着完美而没有人情味的品位。窗帘上庄重的印花和室内装潢克制的色调以及条纹墙纸非常协调。艾琳好奇他们的卧室是什么样子。她猜想那里也一定是雅致而冷冰冰的。也许主色调会是蓝绿色,那种叫“尼罗河之水”的颜色,虽然它和尼罗河浑浊的河水一点儿也不像。他们会放两张单人床吗?她希望如此。她永远不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