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去哪儿了?(第2/6页)

他们之所以认识,是因为辛西娅想戒酒,每星期去参加三四次聚会。我有几个月时间时去时不去,不过辛西娅遇到罗斯后,我不再去了。不管能找到什么,我每天喝五分之一加仑瓶装酒。可是正如我所听到的辛西娅在电话上跟别人说起关于我的话,我已经去过戒酒互助会,真的想得到帮助时,知道去哪儿。罗斯参加过戒酒互助会,后来又喝上了。我想辛西娅觉得他比我有希望,所以她去参加聚会,让自己戒酒,然后去给他做饭,为他家搞卫生。他的孩子们在这方面不帮他。在他家里,谁都不肯帮哪怕一点忙,除了辛西娅在那儿时。可是他的孩子们越是袖手旁观,他越是爱他们。奇怪。我是完全相反,这种时候,我讨厌我的孩子。我会拿着一杯伏特加兑提子汁坐在沙发上,这时,他们两个人中的一个放学后回来,砰的一声关上门。有天下午,我大喊大叫着跟我儿子干了一仗。辛西娅不得不制止我们,那是我威胁要把他揍个稀巴烂时。我说我会干掉他。我说:“我给了你性命,也可以取走你的性命。”

疯狂啊。

能够利用这种分崩离析的情形,凯蒂和迈克这两个孩子再高兴不过了。他们似乎因为互相以及对我们的威胁及逼迫而茁壮成长——这是暴力和沮丧,以及总体上的混乱。现在,甚至过了这么久后又想起这件事,还是让我恨起他们来。我记得几年前,在我开始一天到晚喝酒以前,读过一个名叫伊塔洛·斯维沃的意大利人所写的长篇小说中的一幕。叙述者的父亲快死了,全家人都聚到床边,在哭着,也在等待老人咽气。这时,他睁开眼睛,最后一次看了每个人一眼。他的目光落到故事讲述者身上时,他突然动了一下,眼神有了点变化;他猛地攒起最后一丝力气坐起身,扑到床那边,用尽力气打了他儿子一个耳光。打完后他就倒在床上死了。当时我经常想象自己临终前的一幕,我看到自己在做同样的事——只是我希望有力气能给我的两个孩子每人赏一个耳光,并且我最后说给他们听的话,会是一个临死之人才敢说出来的话。

可是他们在每方面都看出了疯狂之处,正合他们的意,我相信是这样。他们精神焕发。我们一天到晚出丑卖乖,让他们能利用我们的内疚感,他们喜欢能够发号施令,占尽我们的上风。他们也许时不时感到不方便,可是他们自行其是。我们家里有什么情况,也根本不会让他们感到尴尬或者丧气。恰恰相反,这让他们跟朋友有了谈资,我就听到过他们跟朋友分享最耸人听闻的事。他们一五一十地讲述我和他们的妈妈身上最不堪入耳的细节,开心地狂笑。除了在经济上依靠辛西娅——不管怎么样,她还有份教书的工作,每个月都能收到一张薪水支票;他俩完全操纵着演出。也的确是那样——一场演出。

有一次,他妈妈在罗斯家过了一晚后,迈克不让他妈妈进屋……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去哪儿了,很可能在我妈妈家。我有时在那里过夜,我会跟她一起吃晚饭,她会跟我提起她有多么担心我们所有人;然后我们看电视,她会跟我尽量谈些别的,尽量来一次正常的谈话,关于我的家庭情况以外的事。她会在她的沙发上为我铺一张床——就是她当时经常在上面做爱的同一张沙发,我想,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会在那儿睡,并心怀感激。辛西娅有天早上七点半回家,想换衣服去学校,却发现迈克把所有门都锁上了,不让她进屋。她站在他的窗户外面,求他让自己进来——求你了,求你了,好让她换换衣服去学校,因为要是她丢了工作,那该怎么办?他会到哪儿?到时候我们都会到哪儿?“你又不住在这儿了,我干吗让你进来?”这是他所说的,他站在他的房间的窗户后面,因为愤怒而满脸通红。(她后来告诉我,当时她喝醉了,而我清醒着,握着她的手让她说话。)“你又不住在这儿。”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