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去哪儿了?(第4/6页)

2机构。他在那里工作了十年,直到他的情形急转直下。如我所说,我从来没有跟他见过面,可是我们聊过几次电话,聊过这样那样的事。有次我喝醉了,我在跟辛西娅为一个可悲的或者别的观点而争论,我给他打电话。他的一个孩子接的电话,罗斯接过电话时,我问他如果我抽身离开(我当然根本没想着抽身,只是来烦一烦他),他准不准备养活辛西娅和我们的孩子。他说他在切吐司,他是这么说的,他们正要坐下来吃晚饭,他和他的孩子们,他会给我回电话。我挂了电话。过了一个钟头左右他打过来时,我已经忘了早些时候的那个电话。辛西娅接的电话,她说“对”,然后又说“对”,我知道是罗斯,他在问我是不是喝醉了。我一把抓过电话:“哎,你到底养不养活他们?”他说他对自己卷进了整件事而感到抱歉,可是不,他觉得他无法养活他们。“所以是‘不’啰,你不能养活他们。”我说着并看了一眼辛西娅,好像这能解决所有问题似的。他说:“对,是‘不’。”可是辛西娅眼都没眨一下。我后来琢磨出来他们早已彻底讨论过这件事,所以根本没感到吃惊。她早就知道。

他是三十五六岁时开始走下坡路的。以前我一有机会就取笑他。根据他的照片,我叫他“黄鼠狼”。“你们妈妈的男朋友就长那个样,”我跟我的孩子们说,如果他们在旁边,而我们又在聊天的话,“就像只黄鼠狼。”我们哈哈大笑。要么是“修理先生”,我最喜欢这样叫他。上帝保佑你,照顾你,罗斯,我现在对你根本没什么怨气了。可是那段时间,我叫过他“黄鼠狼”或者“修理先生”,还威胁过要他的命时,在我的两个孩子眼里,他可以说是个落魄英雄,我想在辛西娅眼里也是这样,因为他曾帮助把人送上月球。我听了很多次他为登月工程火箭发射工作过,是巴兹·奥尔德林和尼尔·阿姆斯特朗的好朋友。他告诉辛西娅,辛西娅告诉孩子们,孩子们又告诉我,就是等到那几位宇航员来本市时,他会在公众面前介绍他们。可是他们一直没有来本市,要么来过,但是忘了联系罗斯。月球探测活动后不久,命运之轮又转动了,罗斯酗酒更厉害。他开始耽误工作。然后什么时候开始,他跟他的第一个老婆也过不好了。快到最后时,他开始用保温瓶带酒去上班。那里是个现代化机构,我见过——在自助餐厅排队,管理人员有专用餐厅之类,每间办公室都有咖啡机。可是他自带保温瓶上班,过了一段时间,人们知道了,开始有议论。他被炒掉了,要么是他辞了职——我去问,谁都不肯爽快地回答我。他当然一直酗酒。你也会那样的。然后他开始摆弄坏的家用电器,修电视,修小汽车。他对占星术、预兆、《易经》那类东西感兴趣。他够聪明,有意思,也古怪,就像我们以前的大多数朋友一样,我对此并不怀疑。我跟辛西娅说,我确信,如果不是从根本上说来,他是个好人——“跟我们一样”,我那样说,尽量想显得豁达——她是不会喜欢他的(我就是没法让自己用“爱”这个字来形容那种关系)。罗斯他不是个坏人,也不是个邪恶的人。“谁都不是邪恶的。”有次我跟辛西娅讨论我自己的事时,我对辛西娅这样说。

我爸爸是喝醉后在睡眠中去世的,八年前。那是个星期五晚上,他死时五十四岁。他从锯木厂下班回来,从冰箱取出几根香肠当第二天的早餐,然后坐在厨房里的桌子前,在那里打开了一瓶一夸脱装四玫瑰牌威士忌。那段时间他心情很不错,很高兴能够重新工作,那是在他先是因为血毒症,然后因为什么事导致他要接受电击疗法而离开工作三四年之后。(我当时结了婚,那段时间住在另一个城市。我有了孩子,还在上班,自顾不暇,所以对他的情况没办法跟得很紧。)当天晚上,他拿着那瓶酒、一碗冰块和一只酒杯去了客厅,喝酒,看电视,直到我妈妈从咖啡馆下班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