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娘(第2/6页)

说罢,货郎便朝门外走。

“且慢。”织娘于背后叫住货郎,回屋取个布囊,交付货郎道,“里面装了几片白馍,赶路时用得上。”

货郎接过布袋,再拜道谢,逆着日光,步步下山。

织娘目送货郎下山,叹了口气。不想花猫忽地蹿出,一条长尾左摇右摆。

“死猫,方才跑去哪儿了?”

织娘轻哼一声,侧脚从一旁绕开,走了两步,听见背后有声音道:“依我看,你蛮喜欢他。”

织娘驻足,脸上红霞一飞,羞道:“休得胡说。”

“胡说不胡说,有人比我清楚。”那声音拉长调子,又道,“话说,你怎就让他走了?”

织娘羞不自胜,夹紧步子往前赶。

“若你答应以后温柔待我,我现就下山把他捉来。”

“谁要你帮!”织娘愤愤道,“我在他踝上系了丝,三日之内,且看他回不回来。”

织娘将生丝覆上织轴,拿起筘刀,将线头引入筘片。丝脚坦露于撑牙上,织娘捻起两段丝,拇指一绕,打出一只结。

一只接一只,足足打了百十个后,经丝终于贯连。织娘踩动踏板,交错丝线织成绸布。

这日天色正好,织娘抬头看云,云像马、像狗、像生翅膀的鱼。风一吹过,白色云团化成人形,落到地面,变作货郎模样。

“你怎回来了?”

织娘不抬头,机杼札札作响。

良久,货郎窘迫道:“几日下来兜兜转转,馍也吃完了,不想竟又转回这里。”

“没出得山?”

“没得。”

“货呢?”

“也没得。”

织娘松开踏板,笑道:“依我看,你心愚脑笨,怕是永远走不出了。”

货郎探过身,向着织娘连连拱手道:“姑娘可知道山的路?若能指得方向,小可必感激不尽。”

“且不说谢我,”织娘道,“我自生下,便没出过这山,又何能给你指明方向呢?”

货郎闻言,面色忧愁。织娘见状欲笑,从织机旁起身道:“行了这么多天路,想必也疲劳?不如去屋后洗个澡,我自有好吃好喝招待。”

织娘端来焖茭白、烧菱角,还有煨好的叫花鸡。一壶烧酒摆在桌上,两只杯盏相对而视。

货郎换上新衣,不动筷子,坐在凳上出神。

“怎么,这菜不合口味?”织娘问道,“这是新杀的鸡,你不妨尝尝。”

货郎回过神,摸起筷子,尝了口菜,辨不出味道。末了,他放下筷子,埋下头来。

织娘见状,亦失了胃口,问道:“还想着回家一事?就算想回,也得先吃饱。”

货郎抬头道:“姑娘所言甚是,小可方才只想事情,怠慢了姑娘,我先自罚一杯。”

“这倒不必。”织娘道,“容我问一句,这么急着回家,是因有人挂念?”

货郎答道:“小可父母双亡,亦未成家。只是这货掌柜催得紧,一天也不得耽搁。我既已失掉大半,若再不将剩的送到,恐心中不安。”

“你倒是好心肠。”织娘道,“明明吃了苦头,还为别人着想。如今山路复杂,不如先休息个十天半月,再寻路也不迟。”

说罢,织娘为货郎斟酒时,袖口间似有物一闪而过。

“此筵权当送行,”织娘道,“愿你早日出山,不再迷路。”

二人于是推杯换盏,交箸畅食。

日落西山,白月渐升,几盏下来,货郎竟觉飘然。酒似线虫,直直钻入髓缝,货郎思绪就此断线,沉沉坠入梦中。

货郎再醒时,日上三竿,身上是一席丝被,又软又滑,于春寒中藏一团暖意。

货郎伸手去摸,浑身赤裸。他顿时起身四下打量,见自己身处闺阁之中,衣物整齐叠在一旁。

“姑娘,”货郎边穿衣服边喊,“你可在外头?”

“昨夜睡得可好?”织娘端饭食而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