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第3/5页)

总之,如我所说,会长让我陪他踏上第二次访美旅途。我独自坐火车到东京,然后和他一起飞往夏威夷,在那里过了几天惬意的日子。会长给我买了件泳衣,那是我的第一件泳衣,我穿着它坐在沙滩上,头发整齐地垂在肩膀上,就像周围的女子一样。夏威夷让我奇怪地想到了天见,我担心会长也会想到,但即使如此,他也没说什么。我们离开夏威夷又去了洛杉矶,最后来到纽约。以前除了电影中的镜头,我对美国毫无了解,并不怎么相信纽约真有那些摩天大厦。最后当我住进华尔道夫大酒店时,从窗口望出去,只见周围都是山一般高的大楼,下面是平整洁净的大街,我就觉得在我看到的这个世界中,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我承认,我在这个世界里就像婴儿脱离了母亲的怀抱,我以前从未离开日本,住在纽约这样陌生的城市只会让我害怕。大概是会长的热情帮我找到了一种积极的心态。他有间房主要用于办公,但每晚都和我呆在另一个套间里。我睡不惯那里的床,半夜醒来时常发现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拉开薄纱窗帘,俯视公园大街。一次凌晨两点钟,他拉着我的手把我拖到窗口,让我看一对在街角路灯下亲吻的年轻人,看他们的穿戴是刚从舞会上出来。

此后三年里,我随会长又去了两次美国。白天他接待业务,我则和女仆一起逛博物馆,去餐厅,还看了场美妙的芭蕾表演。奇怪的是,我们在纽约找到的几家日本餐馆之一居然是我在战前就认识的一位祇园厨师在经营。一天下午午餐时分,我在他餐馆后面的私人房间,接待了几位多年不见的人,有日本电讯公司的副社长;新上任的日本总领事,他曾任神户市市长;京都大学政治学系的教授。我像是又回到了祇园。

会长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1956年夏天,他想让大女儿嫁给一个叫西阪稔的人。会长的本意是让西阪入赘并继承他的事业,但到了最后关头,西阪先生改变了心意,告诉会长他不想参加婚礼了。西阪是个性情十分冲动的年轻人,但会长认为他才华横溢。有一周多的时间,会长心情恶劣,毫无缘由地训斥仆人和我。我从未见他如此心烦。

没人告诉我西阪稔为何改变主意,但也不必告诉我。前一年夏天,日本最大的保险公司之一的创始人解除了他儿子的经理职务,把公司交给一个年轻得多的人,是他和一名东京艺伎的私生子。这事成为一时丑闻。这类事以前在日本也发生过,但只局限在小圈子里,如家庭经营的和服店或糖果店之类。这位保险公司的社长在报纸上把他的大儿子说成“年轻人为人勤恳,惜才力不逮……”,随后任命了私生子,丝毫没有提及他们的关系。但这无关紧要,因为很快众人皆知其中真相。

好了,如果你想得到西阪稔在答应继承会长的事业之后,有了某些新发现,比如说会长最近有了个私生子……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他不参加婚礼大概也是可以理解的。众所周知,会长为膝下无子而苦闷,并深爱他的两个女儿。有没有可能他同样会疼爱一个私生子,并在逝世前改变主意,把一手创办的公司交给这个私生子呢?至于我是否真给会长生了个儿子……如果有的话,我当然也不愿多说,否则他的身份可能会曝光,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我想,守口如瓶才是上策,这我相信你能理解。

西阪稔改变主意后一周,我决定要和会长提一件相当微妙的事。饭后,我们坐在“富真疗养所”户外的走廊上,望着长满青苔的花园。会长在生闷气,自从饭菜送上来后就没有说过话。

“我和旦那说过吗?”我开口说,“我最近有很奇怪的感觉。”

我看了他一眼,瞧不出他是否在听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