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雨后初霁(第2/9页)

“谢谢,先生,也祝您好运。希望你回来之后依然问心无愧。”那位伯爵超速驾驶的记录在全英格兰数一数二,他心照不宣地咧嘴一笑。

说实话,周日出去巡逻算是相对轻松,倒是格兰特,一整天坐在办公室鼓捣那些文件和接听电话,感到十分乏味无聊。巴克下午回来了,但也提不出什么建议可以加快破案的速度。他们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最不起眼的线索都要穷根究底,逐一排查。在菲尔德太太看来,这种工作耗时费力,极不仁厚。格兰特羡慕地望向窗外,清透的薄雾笼罩着河流,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萨里郡。要是今天能去汉普郡,该有多么美好!漫步在春意盎然的丹布尼森林里,待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捧书一卷,何乐而不为!

当格兰特回到家,天色已晚,但他的心思不停地徘徊,寻找疏漏的线索。随着夜晚的来临,之前那些混杂模糊的念头一一地逐渐淡去消失。菲尔德太太认为在外回家的人就应该好好享用一顿美味佳肴,但是,他吃晚饭的时候,仍疲惫地守候着壁炉旁边的电话。后来他上床睡觉,梦见蕾伊·马克白在电话里头对他说:“你永远也找不到他,永远,永远!”她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无视他的求助,他希望接线员说一声“时间到”,然后放他一马。然而,救援没到,电话却变成了一根鱼竿,他丝毫不觉得意外,还抓起它,不是用来钓鱼,而是当作鞭子,鞭策一架去往诺丁汉的马车。在街的尽头是一个沼泽,沼泽前面,马路正中间,站着那位旅馆女服务员。他坐在奔驰的马车上,声嘶力竭地呼喊,喉咙却喑哑无声。相反,他眼前的女服务员越变越大,占满了整个街道。马车即将撞上她,她庞大的身躯耸立在格兰特面前,压过了他,压过了马,压过了街道,压过了一切。大难临头,无可躲避。完蛋了,他想,幸好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安然无恙地躺在枕头上,世界正常地运转,都怪那些该死的奶酪蛋奶酥!他咒骂道,然后转过身去,凝视着黑压压的天花板,睡意全无,完全清醒的思绪四处游荡。

为什么死者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或许仅仅只是偶然?衣服上只抹掉了裁缝的名字,领带上制造商的名称却留了下来——如果一个人要故意拿掉识别图标,这应该是最容易想到的地方。但是,如果裁缝的名字没有了,只是纯粹意外的话,那死者身上寥寥无几的随身物品又如何解释?少许零钱,一条手帕和一把左轮手枪,甚至连块手表都没有。自杀的可能性非常大。也许他破产了,看着又不像,但说不准。格兰特碰见过许多看起来像百万富翁的贫民,也见过拥有大笔银行存款的乞丐。还是说死者已经走投无路,与其慢慢沉入臭水沟里,还不如选择这种方式自行了断?他花完最后的几先令去看戏,难道只是为了在那些让他一败涂地的人面前露出自己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在开枪自杀之前不料遇刺只是命运对他开的最后一个玩笑?但是,如果他破产了,他为什么不去找朋友借钱——他不是有一位随便就拿出一沓钞票的朋友吗?他开口借了?但朋友拒绝他的请求?后来良心发现,才偷偷匿名寄来了那二十五英镑?如果他决定接受手枪的存在,又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明是自杀,那么这起谋杀案就可能起源于一场争执——可能是赌马组织两名成员之间的不和。或许,死者的破产与没落与黎凡特人有关,所以在事后负上点责任。这是最合理的解释,符合所有的情况。死者喜欢赛马——可能是赌注登记经纪人——遇害当时没有手表或金钱,显然为自杀做好准备。有人听到黎凡特人在索取什么东西,死者要么不能要么不愿交出来,因而一气之下黎凡特人把他杀了。那位生前拒绝借钱给他的朋友,可能厌恶了帮他收拾烂摊子,可得知他死亡的消息后,深感自责,追悔莫及,所以寄来了一笔可观的安葬费,虽然是匿名的。仅仅是假设而已,但几乎切合!唯一一个解释不通的地方就是,为什么没有人来认领死者的尸体。如果仅仅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争吵,他朋友没理由因为害怕而保持沉默。很难相信,一个外国人竟有这样的能耐让他的朋友通通都缄口不言,谨慎小心地偷偷寄封匿名信,连胆小鬼一般都不至于此。这实在蹊跷诡异,几乎见所未见。格兰特办案这么多年,从没试过凶手都快要抓到了,而死者的身份还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