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雨后初霁(第4/9页)

格兰特离开银行,从斯特兰德去往金莱街,他一路上都在消化刚才得到的信息。那个黎凡特人提走了支票里面的现金,而支票是由索瑞尔支付和签字没错。他从存入款项到遇害身亡中间的十天,没有什么反常或怪异的举动,由此可以排除失窃的可能。就是说,支票是索瑞尔亲自交给那个黎凡特人的。为什么不直接给现金?大概是因为那个黎凡特人一开始就不想在这次交易中留下自己的名字。难不成他在“压榨”索瑞尔?按照拉乌尔·拉加德的说法,当晚凶手在他们的对话中,似乎在索要什么东西,是想再多要点钱?再或那黎凡特人是索瑞尔倒霉的合作伙伴,现在破产了只想拿回他的本钱?不管怎样,至少在威斯敏斯特银行柜台的交易记录中可以看出,索瑞尔当时已身无分文,导致他动了自杀的念头。

那么,那二十五英镑究竟是谁寄的?他夺走了索瑞尔的所有财产,为了索取更多可以刺人一刀置别人于死地,格兰特无法相信,这样的人,会因为良心不安而掏出这笔钱。估计是另有其人。那人跟凶手交情匪浅,那笔从索瑞尔身上获得的收入,他至少拿到了二十五英镑。此外,他很有可能跟死者住在一起,因为在那个装着二十五英镑的信封上发现了死者的指纹。这种细腻的手法和那笔大方的安葬费,更像女人的行事风格,但笔迹鉴定专家又判定信封上是男人的字迹。还有就是,索瑞尔打算用来结束自己生命的那支手枪,应该也是属于他的。案件错综复杂,交织成一个谜团,但还好只是纠结在一起——相互关联,愈加紧密,因此任何时刻,他都有可能捡起一个幸运的线头,一下子解开整个谜团。好像看来,他只需要查清楚死者的日常习惯和生活圈子,抓到那个黎凡特人便指日可待。

查令十字街尽头稍稍往里拐就到了金莱街,街上隐约有股神秘阴森的气息,让人不禁打战。陌生人来到这里会觉得自己不受欢迎,浑身不自在,就跟迷迷糊糊闯进了一个私人禁地似的。他现在的感觉就好像,初次来到一家小咖啡馆,店里的熟客有点好奇又有点敌意地打量着他。格兰特算不上是金莱街的常客,但至少不是生面孔。基本上在警察局工作的人包括他自己对查令十字街和莱斯特广场这一带都熟门熟路。街道两旁的房子外观上看都颇为雅致,却又似乎暗藏着狡黠的一面。假如它们会说话,想必会对他说:“哦,你又来这里了呀?”来到32号门前,一块喷漆木板上写着,阿尔伯特·索瑞尔的办公室和博彩公司在二楼。格兰特拐进门廊,爬上昏暗的楼梯,屋内充斥着周一早上女清洁工打扫完的味道。楼层间有个宽敞的平台,一上去就看到写着索瑞尔名字的门牌,格兰特敲了敲门。如他所料,没有回应。他试着开门,发现被锁上了。

他正要转身离去,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格兰特又使劲敲了敲,静候等待,他能听到远处马路上的嘈杂声和下面街道上的行人的脚步声,但房间里面没有半点回响。格兰特弯身冲钥匙孔里面看,没插钥匙,可也只能看到办公桌的一角和一个煤桶的盖子。他看到的地方前面还有两个房间,显然是索瑞尔的办公室。格兰特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一动不动,期待有人开门,但钥匙孔框起的那幅小小的画面没有任何动静。他起身准备离开,然而,当他正要迈出步子,又听到了里面微弱的声音。格兰特低着头侧耳倾听,忽然发现,上面楼道的栏杆那吊着一个倒挂的人头,披头散发的样子让人毛骨悚然。

吊着的人头看到自己被发现了,温和地开口询问道:“你是在找人吗?”

“如你所见,不是吗?”格兰特不悦地说,“我找这个办公室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