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雨后初霁(第3/9页)

不知不觉地下起了小雨,雨丝飘落在窗户的玻璃上。好天气要结束了,格兰特想。周遭一片寂静,昏天地暗。就好像士兵部队和侦察机来巡逻了一趟之后,刚返回基地报告。沉睡了几天的大风此时发出一声悠远的长啸,紧接着骤雨狂袭,哗啦啦地倾盆而下,犹如战场上的千军万马,浩浩荡荡。狂风嘶吼咆哮追赶而来,暴雨竭力相拼,奋勇一战。屋檐的水滴和着风雨激昂的交响乐噼噼啪啪奏出柔和的曲调,犹如时钟单调的嘀嗒声,熟悉而舒缓。格兰特闭上眼睛,窗外的号啕渐渐消退,归于平静,他又沉入睡梦中。

早上醒来,灰蒙蒙的天空中弥漫着绵绵细雨,昨天夜里的假设似乎仍然无懈可击,连之前的漏洞也填上了,尽管要找到死者的朋友,道路还很漫长,但在他见完威斯敏斯特银行阿德菲分行的经理之后,他愈发觉得心中那个貌似不切实际的计划有了实施的可能。

那位经理话不多,头发灰白,肤色晦暗,在某种程度上长得像是钞票上的人像。然而,他的言行举止,倒不像财务顾问,更像个全科医师。格兰特萌生一个念头,想试试看道森先生干瘪的指尖触碰自己的手腕到底是什么感觉。万万没想到道森先生今天上午是罗马主神和印度至尊的结合体。他在报告中可以这么描写。

探长所关心的那五张钞票,全部来自于本月三日在柜台上的存款,总额二百二十三磅十先令。这笔钱由一个在他们银行开了往来账户的客户取出。户主的名字叫作阿尔伯特·索瑞尔,在金莱街经营点赌博生意。当天所有存款都取出来了,仅剩一英镑在里面,大概是为了保留账户。

棒极了!格兰特暗暗高兴,他的朋友也是赌马业者。

不知道森先生能否认出索瑞尔先生?他问道。

不,不大认得出来了,但他们银行的出纳员应该可以为他详细地描述。他把那位员工叫了过来,“这位是苏格兰警察局的格兰特探长。他希望了解一些阿尔伯特·索瑞尔先生的情况,我跟他说了,你或多或少应该会记得一点。”

出纳员提供的说辞非常具体,他所描述的,几乎没有偏差,正是死者本人。

当他讲完后,格兰特坐在那里火速思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死者欠了朋友的钱,而让他变得一无所有的朋友又善心大发?所以后来才会寄来那几张钞票?刚好是三号。正是案发的前十天。

是索瑞尔自己来取钱的吗?他问。

不,收纳员说,是一个陌生人拿支票来兑换的。对,他记得他。很黑很瘦,中等身高稍微偏矮,颧骨高挺。看起来有点像个外国人。

是那个黎凡特人!

格兰特兴奋得忘记了呼吸——就像爱丽丝历经了一段梦幻的旅程最后遇到红心皇后一样。案情终于有了进展,但又如此扑朔迷离!

他想看看那张支票,收纳员把它找了出来。“你们觉得有没有可能是伪造的?”他们不曾考虑过这个问题。确实支票和签名都是索瑞尔先生的笔迹,说他企图伪造,不太合理。他们翻出了死者提取的其他支票,让格兰特进行对照。他们不愿接受支票是假的。“如果是伪造的,”道森说,“这技术也太好了。就算检验证明实属伪造,我也很难相信。我想关于它的真假您可以放心。”

也就是说,那个外国人把钱提走了,带着索瑞尔所有的存款,除了身上留下的二十先令。十天后,从背后把他杀害了。好吧,即便证明不了什么,至少说明两人之间相互认识,在庭上面对陪审团这能成为有力的证据。

“你们有保留索瑞尔的存取账单吗?”有,他们给了格兰特一份清单。然后,他询问了索瑞尔的住处,银行说没有记录他的家庭住址,只知道他的办公室设在金莱街32号,查令十字街路口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