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4/7页)

况且,“遗产”,“遗赠”这些字眼,总是和“死亡”,“葬礼”等字眼连在一起的。我只听说过我的叔叔——我的惟一的亲戚死了;自从我知道有他这个人存在的时候起,我就抱着一个希望,希望有朝一日能见到他;现在,我却永远也见不到了。再说,这笔钱只是给我的;不是给我和一个欢欢喜喜的家庭,而是给孤零零的我。毫无疑问,那是一个巨大的恩惠;而且不依靠别人是光荣的事——对,这我感觉得到——这个想法使我心里高兴起来。

“你终于展开眉头了,”里弗斯先生说;“我还以为美杜莎(1)看了你,你正在变成石头呢——也许你现在要问你有多少财产了吧?”

“我有多少财产?”

“哦,数目很小!当然不值一谈——我想他们说的是两万英镑吧——可是那有什么呢?”

“两万英镑?”

这又是一件惊人的事——我估计的是四五千英镑。这个消息确实叫我一时连呼吸都停下了;圣约翰先生,我以前从来没听见他大笑过,这时候却大笑起来。

“咳,”他说,“要是你杀了一个人,我来说你的罪行败露了,看来你也不见得会更加吃惊吧。”

“这数目很大啊——你想不会搞错吗?”

“一点也没错。”

“也许你把数字看错了吧——可能是2000!”

“它不是数目字,是大写的字,——贰万英镑。”

我又感到像是一个胃口有限的人,在摆满可供一百个人吃的食物的桌子边坐下,要一个人消受似的。这时候,里弗斯先生站起身,披上了披风。

“今晚要不是天气这么坏,”他说,“我会叫汉娜来陪你;你看上去太可怜了,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儿。可是汉娜,可怜的女人!不像我这样能在积雪中走路;她的腿没这么长;所以,我只好听任你悲哀了。晚安。”

他刚拉起门闩,我突然闪出一个念头。

“停一停!”我叫道。

“怎么?”

“我想不通,布里格斯先生干吗要写信给你谈起我;他怎么认识你的,怎么会想到,你这个住在这样偏僻角落里的人有力量帮他发现我。”

“哦!我是个牧师,”他说;“稀奇古怪的事往往是去问牧师的。”门闩又喀嚓一响。

“不,这不能使我满意!”我嚷道;在这个匆促的、没作出解释的回答中,的确有一种什么东西,它不仅没减弱而且反而比以前更加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这是件很奇怪的事,”我补充说。“我得多知道一些。”

“改天吧。”

“不行;今天晚上!——今天晚上!”当他从门那儿转过身来的时候,我就站到他和门之间。他看上去有点尴尬。

“你不把一切都告诉我,你肯定就不能走!”我说。

“现在我倒不想说。”

“你要说!——你一定得说!”

“我倒宁可让黛安娜或玛丽告诉你。”

这种反对的理由自然把我的迫切心情激发到了顶点;它必须满足,而且不能耽搁;我对他这么说了。

“可是,我告诉你,我是个强硬的男人,”他说;“是难以说服的。”

“而我是个强硬的女人,——是不可能搪塞过去的。”

“而且,”他接着说,“我冷酷,没有一种热情能影响我。”

“而我却是火热的,火能叫冰融化。那儿的火就把你披风上的雪全都化了;证据是,已经淌到我的地上,使它变得像众人践踏的大街了。你把地上铺了沙子的厨房弄脏了,你,里弗斯先生,曾经表示过,希望原谅你这种深重罪孽,那你就把我想知道的事告诉我吧。”

“那末好吧,”他说,“我让步;如果不是对你的热诚,也是对你的坚持让步;就像不断滴水能把石头滴穿一样。再说,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现在知道和以后知道也一样。你的名字是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