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俄亥俄州(第3/14页)

“最好照他说的做,比利,”桑迪说,“要是不顺着他,他的暴脾气就上来了。”她回头瞥了他一眼,咧开满是烂牙的嘴冲他一笑,阿尔文默默点了点头,一把推开了车门。卡尔还没意识到男孩手里拿着什么,第一发子弹就已经撕开了他的腹部。子弹的力量让他打了个转。他踉跄着倒退了三四英尺才停下来。他试图举枪瞄准男孩,但又一发子弹射进了他的胸口。他仰面朝天倒在草丛里,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尽管他还能感觉到手里攥着的点38,但手指已经不听使唤了。遥远的什么地方传来了桑迪的声音,仿佛她在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卡尔、卡尔、卡尔。他想回答她,觉得自己休息片刻就能把烂摊子摆平,但一阵寒意席卷了全身。他觉得身体开始陷入下面地上裂开的一个洞里,他害怕起来,那种感觉就像在吸走他的呼吸。他咬紧牙关,想在陷得太深之前拼命往外爬。他觉得自己升了起来。是的,以上帝的名义,他还可以解决这些问题,然后他们就洗手退出。他看见那两个小男孩骑着自行车冲他挥手。再也不拍照了,他想告诉桑迪,但他喘不上气来。随后一个有着巨大黑色翅膀的东西降落到他身上,又把他推了下去,尽管他用左手狂抓着草和泥土,不想滑落,但这次他停不下来。

女人开始尖叫男人的名字,阿尔文转过身来,看见前座的她正从包里翻着什么。“别这么做。”他摇了摇头。他从车子旁边退后一步,用鲁格手枪对着她:“求你了。”混着黑色睫毛膏的泪水从她脸上滚滚而下。她又哭喊了一遍男人的名字,然后便不再喊了。她深吸几口气,安静下来,盯着卡尔鞋子的掌心。她注意到其中一只有个圆圆的洞,大得就像50美分硬币。整个旅途中他都没有提过。“别这样,女士。”阿尔文说着,看见她笑了一下。

“去他妈的。”她悄声说,举枪朝座位后面开了火。尽管她瞄准了男孩身体正中,但他还站在那里。她发疯似的用拇指又扳动了一次击锤,但还没等她射出第二发子弹,阿尔文一枪打中了她的脖子。点22掉在车厢地板上,子弹的力量让她撞上了驾驶室车门。她用双手按住喉咙,试图止住从伤口喷涌而出的血流。她被呛住了,咳出一大口鲜血,喷在座位上。她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它们瞪大了几秒钟,随后缓缓合上。阿尔文听见她断断续续地吸了几口气,最后发出一声叹息,黏滞而缓慢。他不敢相信女人竟然没打中他。老天啊,她离他这么近。

他坐在后座边上,往两脚间的草里呕吐了一口。一种麻木的绝望感笼罩全身,他想要摆脱这种感觉。他走到土路上,转着圈踱步。他把鲁格手枪插回裤子里,在男人身边跪下。他从他身下的裤子后袋里掏出钱包,快速翻看了一遍。他没看见驾照,但从几张纸币后面找到了一张照片。他突然又开始恶心起来。照片上那个女人把一个死掉的男人像婴儿一样搂在怀里。她只穿着黑色的胸罩和内裤。男人右眼上方像是有个弹孔。她低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悲伤。

阿尔文把照片放进衬衣口袋,钱包扔在胖男人胸口。随后他打开手套箱,发现里面只有公路地图和几卷胶卷。他又听了听有没有车开过来,擦去了流进眼睛里的汗水。“动动脑子,见鬼,动动脑子。”他告诉自己。但现在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应该尽快离开这里。他捡起运动背包,穿过一排排焦枯的玉米,往西边走去。往田里走了20码后,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匆忙回到车边,从手套箱里拿了两罐胶卷塞进裤袋,又从包里掏出一件衬衫,把自己可能碰过的地方都擦了一遍。昆虫依旧在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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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决定不从公路上走,所以阿尔文终于走进米德镇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他在小镇中心中央街旁边找到一座矮胖的砖块建筑,是个名叫“塞欧托旅店”的汽车旅馆,还挂着“有空房”的牌子。他之前从没住过汽车旅馆。前台是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孩,正百无聊赖地盯着角落里小小的黑白电视,上面放着一部老电影:《两傻捉尸记》(1)。房间每晚5美元。“我们隔天换一次毛巾。”前台说。